所想皆如愿,所念皆可见。

【父猿】无法逃离——第五十一章

“喂喂?你还好吗??”

听着从电话里传过来的有些担忧的声音,伏见这才猛地的回过了神,风已经停止,外面的雪花又开始了平静的漂泊,只是他的身上现在已经冷透了,发丝之上好像还能看到没有来得及融化的纯白色絮状物,但是下一秒,那些絮状物就慢慢消失在了那头藏蓝色之中。

虽然风雪已经离去,但是他的头脑风暴却并未随着这道风雪离去而一起停止,他的大脑依旧是有些混乱的,而造成这部分混乱的原因则是因为他的期望似乎比他想象的提前了。

——那个男人,伏见仁希,他要死了。

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伏见微哑着嗓子对着电话说:“……是,我还好。请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家属现在就赶过来,毕竟以伏见先生现在的状况来说,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至少作为家属的你们还能在伏见先生存有意识的时候见到他最后一面。而且,你父亲他似乎很想见你一面呢。”

心脏突然猛地一缩, 脱口而出的声音干干涩涩,还带着一丝颤抖,“……什么意思。”

“你是叫‘伏见猿比古’没错吧?”

听着电话那头的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他几乎可以猜到一定是伏见仁希告诉他的,他没有说话,只是以沉默代替了肯定的回答。

“伏见先生清醒的时候曾经和我说过,想要在见一见猿比古,他说这是他儿子,和他长的很想,如果我能见到的话,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伏见先生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是自从他入院以来,最为平静温和的,我想,伏见先生他是真的很想你。”

他想笑,可是却笑不出来。他很想朝着电话那头的人大喊一句‘什么都不明白的人不要自以为是的说些好笑的话!’,但是他没有开口,他只是低着头,苍白的手指紧紧扣住摆放电话的柜子。

那个男人,他会想他?这真是他听过的最烂的笑话。

市里的中心医院,在一个高级的单人病房里,躺在那张刺眼的纯白色病床上的人就是伏见仁希,他似乎又有些瘦了,下巴要比以前还要尖,手指上的骨头也比以前要更加的突显。而在病床旁边坐着的人,就是正在和伏见猿比古通电话的宫宇藤。电话那头久久没有回音,这样的沉默让宫宇意识到他似乎是说错了什么话。

他或许是太着急了,伏见父子俩的事情他是再清楚不过了,伏见猿比古有多恨他的父亲,他应该是很清楚的,毕竟,他也算是从小看着猿比古长大的。在一次又一次的伤害中,以前积累的那些点滴温情早就被这样的伤害消耗殆尽了。

那样憎恨着伏见仁希的伏见猿比古,又怎么会相信,又怎么会接受伏见仁希的真实感情呢?说到底,这还是伏见仁希他自己自作自受的结果。

“不好意思,可能是我多言了。对了,如果能联系到你的母亲的话,那到时候还请伏见木佐女士也一起过来,如果伏见先生真的没有撑过去的话,那么有些手续还是需要伏见木佐女士来办理的。”

这个时候岔开话题或许对伏见猿比古来说要好一点。而且,有些事情还是要和这家伙的妻子说清楚啊。比如说,遗体不能火化,不能让伏见本家的人带走,还要送到御塔柱那里去,虽然他很不情愿,伏见仁希即便是死了,那也还是他们的王,没有人会情愿将自家的王交给其他人,尤其是在御塔柱里的那位还是另一位至高无上的王。

虽然不知道非时院里的那个老头子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既然说他有办法,那么就姑且信他一次,反正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坏的不能再坏了,即便是在坏一点也无所谓了。人都已经快要死了,再坏还能坏到哪里去呢?

他应该庆幸,还好他们的王的威丝曼偏差还在一个稳定的范围内,不然, 又一个‘迦具都陨坑’将会再一次出现。或许,这个陨坑的名字可能会稍微变动一下,比如说‘伏见陨坑’?好吧,他是在开玩笑呢。

就在宫宇无聊的想着日本版图上将会出现一个伏见陨坑的时候,电话那边有了回音。

“我会联系的,那么还有什么事吗?”

宫宇想了想,说:“暂时就这样,如果还有什么事的话,就等你来到医院再说吧。”

“……好。”

宫宇放下终端,再看着病床上的那个人好一会之后,他才站起身离开了这间屋子。他不知道的是,当他离开这间房间并且在关上门之后,病床上的那个人突然睁开了眼睛,原本应该是暗红色的瞳孔此时却夹杂着一些绿色的电流,细小的电流在那狭窄的空间里噼里啪啦的闪动着。

他扭过头,看着柜子上的那个小小的并且还缺了一个蓝色边角的魔方,他勾了勾唇角,无声的笑了。

伏见猿比古蹲在地上,背靠着柜子,冷风依旧顺着大敞的门吹进来,还夹杂着冰凉的雪花,他觉得他应该在这里稍微的清醒一下,他几乎可以说是恍惚的挂掉了电话,消息来的太过突然,直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他真的没有想过,那个人,他竟然会以如此普通而又平淡的方式死去,不是死在他的手里,也不是随意的死在某个阴暗的看不见的角落,而是死在普通的不能在普通的医院里,那个每天每天都会有好多人死去的医院,而今,那个人也将成为那些人中的一员。

在面临这个男人如此平淡的死亡方式问题上,伏见突然就觉得非常的火大,他那样的人,不应该就这样平淡的死掉!这不符合他的个性,不符合他的做法,更重要的是——

他愣住了,更重要的是什么?他想要说什么?他在想什么?蓦的,他不敢在继续想下去了……因为他怕,他怕他会碰到那条属于他的禁区边防线,他怕他一但碰触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死亡,这对伏见来说并不是一个很陌生的词语。他自己就曾踏足在死亡的边缘线上,那是一道犹如钢丝绳一样细长而又看不见尽头的道路,他小心翼翼的行走在那条死亡路上,举步维艰,孤注一掷,直觉告诉他,如果能走过这条死亡线,那么他就还有活命的机会。

但是他并不想继续活下去,所以在那个瞬间,他闭上了眼任由自己走偏了那条路,脚步踏空的感觉还有身体下落的感觉,让他有一种终于快要解脱了的轻松感。可是突然,下坠的身体悬住了。有人拽住了他的手。

他抬头看去,他发现竟然是那个让他憎恨的男人拽住了他,他又将自己拽回了那条死亡线上,一边不住的恶意嘲讽,一边却又牢牢的握住他不肯撒手,直到将他带离了那条死亡之路,他才再度的消失在茫茫的黑暗之中。

那一次,他没有就那样因为匕首刺破了心脏而死,因为在最后是伏见仁希救了他。但他还是感受了一把濒临死亡的那种感觉。

而现在,死亡这个词语又再度的降临在了他的身边,只是这一次被死亡盯上的人并不是他,而是那个曾无数次想让他将之杀死的人,伏见仁希。

杀死伏见仁希,这样的念头在以前的时候并不算明显,只是有些时候会想‘你这样的人渣干嘛不去死’。

当他真正有想要杀死他的念头时,还是因为十四岁时的那次噩梦开始。从那以后,他无时无刻都在想,要怎么样才能杀死他,究竟要以怎样的方式才能杀死这个彻底毁了他的人渣。可当他真正实施起来的时候,事情却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如果想要杀死一个人的话,那么需要多少的勇气才能挥起那把刀?其实并不多,只需要在杀死那个人的同时,也有自己会随之一起丧命的准备以及能够舍弃一些的决心,这样就足够了。

伏见有这样的准备,在想要杀死那个人的执念最深的时候,他将自己的命随手抛在了身后,这条命已经是他最值钱的东西了,他没有什么能够舍弃的了,他甚至是想着即便是同归于尽,他也一定要让那个人去死。

可最终的结果却让他想要放声大笑。

没有得手是一方面,而无法下手,却是他的心魔。

明明心里已经对这个人憎恨到了极点,可是当匕首紧逼对方的脖颈或者是心脏的时候,只要在稍稍用力一点点就可以划破皮肤,真正的置他于死地。可是,即使他知道只要在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就可以的,但是他却没办法下手。他只能将颤抖着握着匕首的手悬停在那人的心脏处,即便是刀尖已经抵在了那薄弱的肌肤上了,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在向下深入一分。

他不光是手再抖,甚至就连他的心脏也正以一种狂乱的,快要爆炸的速度剧烈的跳动着,他觉得他全身的血液都在逆向的倒流,在沸腾的边缘却又极速的冷却。可当他将匕首移开之后,这种怪异的反常现象却又莫名的消失了。苍白的手指终于不再颤抖,极速狂跳的心脏终于平稳,血液又开始正常涌动,紧张感逐渐消失,就连一直紧绷着的表情也变得放松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那双手,沉默了。他没办法下手。这是他实验了无数次得出来的结果。

他或许知道那个令他无法下手的答案,但是无论怎样他也不想承认那个答案。他可以为自己找借口,他只是不想让那个人如愿以偿,他想要让自己恨不得杀了他,可他偏不,他才不想让那个人的血脏了自己的手。等某一天他拥有了力量,他会光明正大的打败他,并将他的尊严和骄傲全都狠狠的踩在脚底下,他要让那个人再也无法嘲笑和轻视自己,他要摆脱这个噩梦。

可是,还没等一切的一切开始实行,那个人却已经要不久于人世了。最重要的主人公消失了,那么剧本还可以按照以前的样子继续上演吗?答案是不能。

伏见猿比古所想象的一切,全都没有了意义。

“猴子?”

不远处传来了熟悉的声音,这道声音简直就像是一条救命的绳子一样将他从混乱到不行的世界里拉回了正轨。

他朝着发出声音的方向抬头看去,他看见八田美咲正一脸担忧的站在一楼的楼梯口那里看着自己,他似乎是有些犹豫,犹豫着现在要不要走过来,如果走过来的话会不会打扰到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在踌躇了一会儿之后,八田还是选择向伏见所在的地方走了过来。

大敞的门,风雪不断的摧残着那道纤瘦的人影,就像是要将他吞噬掉一样,那双无神的眼睛,充满了茫然的无措,就那么望着他。这就是八田美咲来到伏见猿比古的身边后,后者的表现。

八田站在伏见的对面,看着那人一反常态的模样,直觉告诉他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不然以伏见的性格肯定不会露出这种表情。他无法形容伏见现在的表情具体是什么样,他只是看着这样的伏见有些担心和一抹由心的心疼。

停顿了两秒,然后慢慢曲下身蹲在伏见的面前,尽量放轻声音的询问道:“呐,猿比古,发生什么事了吗?”

“美……咲?你怎么下来了……”

他记得他有叫八田在房间等他,那么他又怎么会下楼来呢?

伏见试着动了动因为冷风而吹的有些发麻的身体,当八田来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就像是追逐着太阳的太阳花,他渴望那抹耀眼的阳光能够带给他温暖,他真的太冷了。

八田挠了挠头掩饰了自己的尴尬,但更多的还是对伏见的担心,“因为看你之前的样子有些担心,所以就跟着下来了。你还好吗?”

“没事。”伏见摇摇头,他直视着那双暖橘色的眼睛,在彼此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他才有些犹豫而又纠结的开口询问道:“……等一下,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诶?要去哪儿?”

“……医院。”

“医院?干嘛要去医院啊,猴子你生病了吗?”

面对着八田的疑问,伏见抿了抿唇,最终还是如是说道:“我没事,只是要去医院看一个人。那个人,他快死了……”

“诶!?啊,抱歉……能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伏见仁希,我的,父亲。”

尽管他不想承认这个事实,但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这都是他无法避免的一件事,那个人男人,他始终是自己的父亲。

他并不是想要去见那个人最后一面,他巴不得永远都看不到他才好呢。只是,有件事情他从很久以前就开始在意了,他只是想趁着那个人还活着,还有意识,亲自问出那件折磨着他的那件改变了他一生的最重要的事。

——为什么要那样对我?为什么又突然的不要我了?是我哪里做错了?还是你开始讨厌我了?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六岁那年的巨大转折,是他这一生都无法忘怀的事,所有的一切都是从那一刻开始的,原本是色彩斑斓的世界顷刻间就变成了最深最晦暗的黑色。

不论感情,他只想知道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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